扬雪五月

【喻黄】夏日终年 (中)

+小清新消暑文  

那场旅行直至最后喻文州都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一行人提着行李坐上大巴,他一如既往地和黄少天坐在一起,习惯性地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他。

回去的那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蔚蓝的海水波光粼粼,就和来的那天一样。可惜黄少天病恹恹的,没有什么看风景的心情。

他运气不佳,在厦门的剩下两天都是窝在床被里度过的,偏偏外面的阳光还该死的灿烂得要命,而他却只能闷在屋子里吃饭睡觉刷手机,憋都快憋坏了。

只是受凉感冒,怎么会严重成这个样子。喻文州伸出手探探对方的额头,他手掌心热乎乎的,一时也分辨不清,只好悻悻放下。黄少天的头磕在他肩膀上,硬邦邦的并不舒服,但他仍旧一动不动,任由暗恋的情绪在心底里面继续生根发芽。

他并没有觉得太糟糕,至少来厦门的第一天他们就已经把该逛的逛得差不多了,所以也不认为有什么遗憾。

更重要的并且不为他人所知的是,只被黄少天依赖与需要的感觉实在太过让人沉醉,犹如梦境一场。喻文州坐在床边看着黄少天昏暗光线下的睡颜,忽然就觉得时间静止,世界毁灭,什么都可以,如果能一辈子这样也很不错。

那以后他们还有几次旅行,或者是上级支持或者自行组织。夺冠以后战队条件日趋见好,去的地方也变得越远越高端,然而却都再也没有这样和黄少天独处的待遇。就好像黄少天渐渐也不再叫他的名字,而是更习惯把队长的称呼挂在嘴边一样。

他还是很粘自己,还是有什么好的东西总是事先跑来和他分享。但有什么却开始渐渐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喻文州自己也说不清,外人还是总开玩笑说他们腻得像连体婴,喻文州总是回一个浅浅的微笑,内心却并不感到高兴。

而后有一天,喻文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自己心态失衡了。

心态失衡。明明黄少天对自己还是不变的亲近友好,他却渐渐开始感到无法满足。黄少天天生开朗大方的性格,夺冠之后在联盟存在感加强,更是友达四方远通各大战队。喻文州有时候打开职业选手群,看他和别人气泡一串一串地刷,落寞情绪几乎是一瞬间涌上心头,压都压不住。

真的很糟糕,像黄少天瞒着他去给叶秋刷本这事,推断出来的那刻他居然气到说不出话来,回房内兀自平息了两分钟。如果不是天生冷静的性格使他尚且维持着一丝理智,可能就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了。

这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受,夹杂着了许多难过的情绪。好比他清楚自己生气的对象不是叶秋,不是黄少天,而是自己。最初的最初,明明追求的只是默默站在远处守候,至始至终无怨无悔地陪在对方身边,不要给他带来任何困扰,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仅是知道以前那个和他无话不谈、什么秘密都和他讲的黄少天,有一天也开始会和别人一起有事瞒着他都能让他这般情绪波动,未来有一天黄少天真的属于别人的时候,自己又会怎么样?明明他什么也不是,简直无理取闹莫名其妙。

一股负面情绪就这么一直憋在心头,伴随着第八赛季莫名其妙的落败,于锋向自己提出转会想法后,终于迎来了一次彻底的宣泄——他和黄少天爆发了出道以来第一次大吵。

自从他和黄少天的磨合出了效果后,他们之间就很少再有过什么争吵,尽管偶尔也存在意见不合,但一直以来也都是互相尊重,倾听对方意见和平解决。而那一次……直到很久以后喻文州都不大想得明白到底吵架的点在哪里,总之十分鸡毛蒜皮。

起因好像是黄母寄了什么重要包裹过来,因为台风天的缘故卡在分配路上,黄少天打算亲自去取却被喻文州阻止。大概那天两人的心情都不好,喻文州说黄少天不懂照顾自己安全更重要,黄少天问你凭什么管我你怎么那么自私云云。于是最后的最后,喻文州人生第一次赌气去取了包裹并且把自己淋成了落汤鸡,第二天就裹着床被抖成筛子。

三十九度的高烧,醒来的时候头疼脑涨,连眼前事物都是重影的,偏偏黄少天还在坐在旁边叽叽喳喳地数落他,喻文州一句也听不进去,冷冷回了句“现在你满意了吗”,结果那头炸得更厉害了。

同样是卧病在床,为什么换黄少天来照顾他就是这个模式。他埋进枕头里翻了个身,头一次觉得这个人真的好吵。

不过不管怎样,喻文州还是记得,无论黄少天当时怎么烦人,自己最终还是在其督促下吃药喝粥安稳睡着了,睡梦中,他隐约感觉到有人把手探在自己额头上,手掌心凉嗖嗖的。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一切根本就是回到了刚认识的那个模样,他们两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怎么吵个架起来什么幼稚手段都使出来了,简直令人发笑。

喻文州没想到自己会比当时的黄少天还弱不禁风,一场雨淋下来发烧发炎,戴着口罩被对方拖去诊所里打针开药。后者倒不要紧毕竟他从小就是能吃苦的男人,然而前者由于过往好几次扎不进血管的经历,不过隔了多少年还是生理性抗拒。

内心实力抗拒的喻文州伸出手臂,对着护士刚装完药的针头波平浪静,他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很镇定,尽管内心深处是一张大写的冷漠脸。

然而眼前忽的一暗,温凉的手指挡住视线,黄少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看。”

“好了。”棉花按住渗血的伤口,护士丢掉针头,喻文州反应过来的时候,黄少天正笑嘻嘻地和护士闲聊瞎扯。

刚才的一瞬间,他真的忘记了所有的疼痛。

浓烈的消毒水味,周围的嘈杂,紧张的情绪……所有的这些一并消失,唯有心脏充盈饱满地跳动着。

那就是心动的感觉。

怎么办才好。喻文州闭起眼,再度陷入了沉思。

黄少天是那飓风的风眼,海面的漩涡,一旦靠近,就只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内心的情愫根本不是也不可能随着时间流逝而冲淡,相反的,正犹如一棵日益生长壮大的树,冒出新叶,甚至结出了酸甜沉重的果。

种种种种,还有对黄少天难以言喻的占有欲……总有一天,都会藏不住的。

而他真的毫无办法。


于锋正式离开的前一天,队内意思意思办了个欢送会。

尽管来战队的时期不算太长,怎么说于锋也是一起夺过冠军、共同见证全队辉煌的人,然而作为核心成员之一的他对于自己的选择却坚决而明显,就好像黄少天也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对其离开强烈的敌意一样。

整场欢送会用郑轩的话来说,非常压力山大。

和以前一样是吃吃大餐唱唱歌,本该是热闹,以及热闹之后打动人心的场合,现场的气氛却凝固而尴尬。或许是黄少天心情低迷的缘故,他少有的不怎么说话,只是一瓶接一瓶地喝了很多酒。

酗酒容易导致大脑思维混乱,因此他们职业选手平时都很少喝酒,大部分人酒量也不怎么样,黄少天没一会就瘫倒在沙发上,睡得天昏地暗。

喻文州深知对方的性子,也再没说什么。一如既往地负责出面缓解尴尬,可惜这次效果不佳。

不过于锋到底也是聪明人,本身忽然离队心里多少有几分愧疚,大概能意会到大家内心的不解与不快,十点不到就提说要回去收拾行李,于是欢送会草草收尾,包房桌上瓶瓶罐罐摆了一排,拆了才吃了没多少的零食还剩一大堆,整间包房却又只剩下喻文州和黄少天两个人。

与外面鬼哭狼嚎的歌声灯光不同,这个空间安静而昏暗,没有来的让喻文州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时他们也是这样,仿佛被隔在了另一个狭小隐秘的世界。

可是现在的心情根本就截然不同。

这两年黄少天把头发染成了褐黄色,和双明亮的眼眸竟也十分相称。他侧着身躺着几乎要把脸埋进沙发缝里,又被喻文州拉着翻了个身,露出他安详的睡颜,微长的睫毛,挺立的鼻子,薄如蝉翼的唇……

其实喻文州今天也喝了些酒,意识是模糊的,做什么事情仿佛都成了本能,一直以来始终坚持的渐渐被抛开,带着点隐忍依旧的冲动,抑制住狂跳的心脏,他略略俯下身,慢慢地吻上对方的眼睛。

然而就当他即将触碰之际,却忽然为一阵温热所替代了。

黄少天不知何时已睁开眼,抬起手挡住了他。

糟糕!喻文州被吓得几乎酒醒过来:“少天,我……”

他有些慌乱地准备起身,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黄少天捧住他的脸,眼底里藏着喻文州一时半会也判断不出的复杂情绪。

可他微微抬起头,轻轻吻上了自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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