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雪五月

+给 @子怡_一叶沐雨迹未湮 姐姐的点文 原背景回家过年。
当个沐橙生贺与新年贺文，张嘴吃糖

1

苏沐橙是北京时间上午十点五十下的飞机，天气正好，-8℃的气温轻度污染，大厅的女音字正腔圆地报着下轮航班。

适逢春运，机场人口密度达到峰值，而首都国际机场注定是最为繁忙的那一个。

她逆着人流挤过检票通道，接下小红帽递来的行李，理了把落发，加快步伐。

人潮拥挤，视力不佳，她却一眼望见了叶修。

少有的一袭黑色风衣，人模人样地站在远方。

人来人往，他端正不动，像道风景。

风景也看到她了，笑出了一个春天。

内心稠热，她压抑着喜悦，朝前奔去——

「等很久了吗？」

2

这是苏沐橙第三次来北京过年。

他们相识甚早，交往却一直到了夺冠后，退役前。

没人对此有怨言，他们比谁都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前是荣耀，后来是同喜欢的人一起追求荣耀。

相伴多年，之间的默契不必多言。走前很简单的一句「保持联系，等你回来」，便能使她定下心来。

叶修从来不会骗她。

也就在从世界赛回来的那年，刚放假的她就收到了叶修的提议，而此后竟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异地恋有异地恋的爱与忧愁。

他们并非未分开过，只是彼时尚且什么也不是，此时关系已定，一下子又要别离实在残忍。

可她终究不是矫情的类型，经年累月之下骨子里已尽是坚强。她还有自己的梦要追，还有想向别人证明的东西。

而当为之奋斗时，她始终明白，叶修一直在她身后，从未走远。

只是一旦闲适，思念又顷刻间涌上心头，细密地侵蚀着大脑的每个角落。

爱一个人会爱上一座城市。

苏沐橙并不否认，甚至觉得自己表现得过于明显。

能客场北京会高兴，听闻雾霾会担忧。哪怕只有一点点与这城市相关，都能勾起她心中的千丝万缕。

她千里迢迢，顶着高峰期的压力，只身一人远飞他乡，仅是为了见心上人一眼——连她自己都觉得真是太有情怀。

相比风景秀美的杭州，北京的冬天在短暂的银装素裹后徒剩一片荒凉。吸了口带霾的空气，却只觉得心情畅快。

这到底是她爱的人生活的地方。

打开手机，陈果兴冲冲地发消息告诉她西湖冻住了，很负责地附上照片。

她动动手指，回了个笑脸过去。

3

车在半路就堵了，路段长长塞得满当当的，一直延伸到天际。

叶修家在环内，有段不小的距离。六七公里的时速，怕是要耗久。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加上赶路的疲惫，苏沐橙倚着座位很快就睡着了。

机上她并未睡好，来了例假肚子疼着，邻座熊孩子叽里呱啦上蹿下跳，苏沐橙简直想把他拖起来打屁屁，咬唇忍耐还蹭破嘴皮，流了不少血。

憋了一肚子火，路上没少想着到时要如何向叶修诉苦，等一见到人什么委屈郁闷都烟消云散。

醒来时天光明亮，太阳有那么点刺眼。

车外景致未变，叶修手指不安分地敲击着方向盘。

「想抽烟的话就抽吧。」

那只手指顿了顿。

「不了，」叶修收回手，「怕把我家老头的宝贵车给烧了。」

「开窗呗。」

「挺冷的。」

叶修这身打扮是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苏沐橙觉得他真是有病，也没再坚持。

靠着座位，后颈发痒，一阵不习惯让她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短发。

4

剪短发只是一时兴起。

年年都是这么过来，平平淡淡。也不知为何这年头脑发热，忽然想送个惊喜。

剪前她还在职业选手群问了下，响应褒贬不一。

有吹捧怎样都美的，有极力劝阻的。楚云秀一番话夸得她直接动了心，而黄少天则是斩钉截铁地赌她肯定不会剪。

走出理发店前她对着镜子照了许久。

这下彻底成了个外强中干的形象，和曾经的「花瓶」相去甚远。

刚换发型的她满是新鲜，还想着下回客场蓝雨有早茶吃，一般是喻文州付钱。

一顿早茶却没能使现在的她振作起来。

明明是为那人而剪的短发，从头到尾也淡定过头了，连句「换发型了？」也没说。

苏沐橙忽然心疼起来。

毕竟是蓄了十多年的长发，说剪就剪，实在太草率。

于路无话，闷得她又打了个哈欠，眼神飘忽窗外。

不知哪家海滨浴场广告，大大咧咧地张挂八字箴言:

水可载舟，亦可赛艇。

5

到家是午时，叶修淡然表示今天运气算不错。

苏沐橙扯了个笑过去，结果嘴又裂了。被递了支唇膏，也没管是谁的，先涂了上去。

想象中有钱人家都是每天从几百乘几百米的大床醒来，愁苦于钱多得不知如何用。

叶修是个富二代，却没这样浮夸。

房子占地面积不算很大，地段倒是挺好，出了门就是后海，很是热闹。

进门前，她在庭院张望了一阵，去年在树上系的黄丝带还在，孤零零在天上飘。

6

十多年前她来过叶修家一次。

彼时叶修初露头角，而她刚接触荣耀。

刚好客场微草，两人借口散步，瞒着陶轩溜出来，只为拿个身份证。

那次到访相当不正规。明明是自己家，却像小偷似的。叶修摸出钥匙鬼鬼祟祟地钻进家，而苏沐橙就躲在附近的灌木丛等他。

还是夏天，草木间蚊虫多得要命，苏沐橙穿着短裙赶着蚊子，一心还惦记着那头的叶修。

不知过了多久，矮矮的灌丛摔进来一只黑猫，苏沐橙吓了一跳。

再一看，还倒在草上的叶修晃着手里的身份证，抬起头来，脸上汗津津的，眼里全是亮光。

青涩年代，回想起来画面都泛黄，可叶修那双眼她却一直记着。

那天叶修还把弟弟房间的小零食也给顺来了，叶秋提起这事就气。

两人后来一脸尘土脏兮兮地跑回嘉世，被问起干什么去了，还非常默契地说摔坑里了。

7

苏沐橙首次来叶修家过年内心颇为忐忑。

明眼人都知道这次邀请并不简单，见家长的意味太过明显。

此前她没见过叶修父母，只知道都是不简单的人物，而事实确实如此——无论是外在气质还是谈吐，都彰显着其不凡身份。

而她呢？

苏沐橙对自己的出身不至于自卑，但和叶修相比，没底也是真的。

纵然她自带讨人喜欢的能力，人生大事方面，谁都不可能放任自己儿子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结婚，何况多少人讲究门当户对。

苏沐橙脑洞大开地想过那位高贵的母亲是否会像韩剧里一样，抽出一张信用卡警告她离她儿子远点，而到时自己又该如何作出回应。

结果他们只是简单和自己交谈，客客气气地吃了顿饭。

叶家有保姆，但年前大扫除却是全家出动，苏沐橙还分到一份活。

叶修说一般这样就是默认了。苏沐橙一脸不可置信。

这一家子都随便过头了。

8

叶家有钱，装修也现代化，但过起节来很讲究。

二八一至，三大姑四大舅都聚齐了，见到苏沐橙还很亲切地问候两声。

有教养的人相处起来怎么都让人觉得舒适，叶家算是皆知她的身世，待她却从来自然，不带半分怜悯与鄙夷。

久之，竟真有家的感觉。

包完饺子那天，叶母想起春联没买，又把大儿子赶出家门，苏沐橙一听也跟着去了。

结了冰的后海上尽是滑行嬉闹的人群，笑声清亮走很远都能听得见。

挑完联走在街上，她啃着糖人，望见身旁这人手上那支形状还没怎么变，被她戳了手臂提醒一番，漫不经心地含在嘴里。

迎面有人抱着几朵牡丹走来，带过一阵浓郁的花香。

9

苏沐橙生于乌镇，一个烟雨拱桥，画巷黛瓦的宝地。

然而自小她与苏沐秋四处奔波，身上已沾满城市气息。

或许是江南女子天生的诗情画意，她只读过几年书，但和同龄女孩一般，对清新文艺有谜一样的执着。

职业生涯的忙里偷闲，她和叶修一起看过中山公园的芍药，一起品过香山的红叶。

她喜欢季节分明，喜爱追花逐景。奈何假期有限，她尚未有机会品读一番北京的春就要离开，而北京也甚少作为常规赛的第一站。

玉渊潭的早樱，元大都的海棠……这一年怕是又没有赏到的机会。

她对着市场上的花花草草失神，徒然惆怅起来。

结果这回换叶修敲了她的脑袋，揉乱了她的发。

10

年三十那晚吃饺子也煮火锅，汤汁滚着锅料咕嘟咕嘟冒泡，蒸汽氤氲。

作为宾主，叶父举杯说几句敬辞，气氛顷刻间活跃起来，热闹非凡。

心是暖的，脸是热的。

苏沐橙没法否认，她到底对「家」还是存在这样一份渴望。

筷子细长交错，像是夹起道道桥梁，她夹起个花饺放到自己碗里，却被夺去。

「？」

她满心疑惑，身侧的人却一本正经:

「别吃了，有辣。」

有辣怎么了？她苏沐橙无辣不欢多少年。

「特殊时期，吃辣不太好吧？」

语调上扬，分明就不是个问句。

见鬼了。

苏沐橙倒没刻意维护淑女形象，不过粗口向来不怎么说。

刚才她心里着实骂了句粗话。

11

和战术师在一块是什么感觉？

碍于某人与霸图的关系，张新杰那她刷不到经验值，但喻文州和肖时钦还是能略知一二。

黄少天没少和她讲起几年前和他们下本帮刷材料，结果被喻文州扒了个底。

戴妍琦也撇撇嘴表示每次想偷溜出去浪一浪都能被肖时钦抓个现行。

此前，苏沐橙尚以为过于夸张，这回亲身体验，才后知后觉。

被读懂的感觉带来的不一定全是喜悦，至少这回她就有那么点不爽。

忽而起了玩心，她暗地又夹了个花饺，裹了好几层辣，却是往对方碗里送去。

叶修被辣得一个激灵拍桌站起。

满座惊诧。

这家伙实在随机应变，索性顺势举杯:

「来，我呢，敬大家一杯，各位鸡年大吉吧。」

此举瞬时得到响应，其乐融融。

只是苏沐橙憋笑憋得要疯了。

12

按理说，烟花爆竹禁令一出，夜幕本不该这般璀璨。

可究竟是年味过浓，又或是深入骨髓的传统，没这噼里啪啦的喧闹声似乎总少了点什么。

叶修其实不太喜欢这样挤，但是苏沐橙偏爱凑这热闹。

人头攒动的天安门广场他们放弃了，反正时间尚早，叶母交待他们好好逛，干脆兴致大发地上了山。

腾了个位置坐下，夜空无霾，亦无星月。

四周过分安静，若不是时而响起的爆竹声，大概有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

「沐橙。」

身旁那人打破了宁静。

「明年，我们去暖泉吧。」

「暖泉？」

「嗯，离这不算很远的一个小镇，上次叶秋那家伙放纪录片上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

「让我猜猜，有温泉和古建筑？」

「……这么厉害啊，」叶修顿了顿，「不过我主要是带你去看一种花，打树花。」

「那是什么？」

如果问起花的品种，她不该没什么印象。

「去了就知道了，还有——」

「短发很好看。」

侧过头去，叶修的脸随着花火闪烁而明明灭灭，可笑容却是那样清晰。

苏沐橙别过头去没再说话。

空气里烟花还在霹雳吧啦响。

寒夜因为带有一分喧嚣似乎不再难耐。苏沐橙呼了口气，凝出了团白色又淡淡消散。

「兴欣今年也挺好，你们好好表现。」

「嗯。」

「你做的一直很好。」

「嗯。」

「继续努力吧，带着你的那一份，也算带着我的，你哥的那一份。」

「嗯。」

「然后等退役，就结婚吧。」

「……」

心跳声太吵，苏沐橙缓了好一会，倒是笑了起来:

「说这种话，是想让我在荣耀方面加油，还是早点退役啊？」

那头没有回答，却是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

「看你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远方忽而异常喧闹起来，夜空登时亦更为绚烂。

新的一年刚刚到来，而他们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叶修，」

「？」

「新年快乐。」

-end-

愿每一位看到这里的你新一年更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