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雪五月

+小矛盾化解的故事。含双花肖戴

黄少天最近换了个新发型。

其实不能算是换发型，他只是让理发师打打薄染个色，但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就不大一样了。

他对自己这张脸是极有自信的，每每只是头发长了就剪太不够意思，没搞出点什么花样来实在对不起他爱折腾的天性和这么好的底子。

所以当他顶着一头柠檬黄回家的时候，很满意地看见喻文州一脸诧异的表情。

他本来就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然而实际上，喻文州只有惊，没有半点喜的成分。

黄少天这造型把他雷得不轻，过亮的发色让原本白皙的肤色没了优势，灵动好看的眼被衬得细小了些，整体看起来……他思索了半天，只联想到聚集街边角落的某贵族。

「怎么样？」黄少天笑嘻嘻地问他。

不能再糟糕了。

喻文州根本连半句夸奖的话都讲不出口。可黄少天这副等待被表扬的小学生的热切模样又让他实在于心不忍。

他听见自己昧着良心说:「挺好的，少天什么样都好看。」

说完只想大巴掌扇死自己。

「挺好的」也就算了，他为什么还要再多加一句话。

可能平时真的是对这人宠惯了，黄少天每次作出这样类似撒娇的举动时，他总能说点哄对方开心的话。

但至少从前都是发自真心。

黄少天一听似乎更高兴了，对镜子臭美了老半天，越看越满意的样子，差点要拿出手机晒张自拍——被他给阻止了。

「明早上班别人就会看到的。」

「我明天休假呀！」

「那……再等等吧，到时候当个惊喜。」揉揉对方薄了一层的发，喻文州笑得，特别温柔。

温柔到黄少天心悦诚服地打消了念头，念叨着对对对要给个惊喜，还是文州你懂我。

不，不对，他不该这样的，他想说的不是这些。

「少天。」

「？」

「要是有人认为……这样不好看，怎么办呢？」随手把玩着桌边的笔筒，喻文州措辞极度委婉。

「哦你说的是叶不修和方锐？嗨，他俩有病，一天不刺我几句浑身难受！」

所提及的两人皆为黄少天的同事，相处熟络，没事的确很喜欢开玩笑互损几句。

不过这回可能不会是玩笑了。

喻文州继续试探道:「我是意思是……如果真有人这么想。」

「不理他！」黄少天摆弄着手机头都没抬，「我自己看着爽就行，他怎么不顺眼是他的事，也别跑来告诉我，我不会为这么一两句话改变。」

膝盖中箭的喻文州先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这样。

「而且文州你也觉得好看对吧？」

「嗯？……嗯。」

「那就够了嘛！」

几乎又是下意识地同意，反应过来黄少天游戏记录已经刷得不亦乐乎，徒留他一人心情复杂。

越描越黑了。

+

你不喜欢甚至是反感的某些事物却是你所爱之人执着不已的，然而作为对方最亲密的存在，为了不使对方伤心，反倒又成了最不能开口劝告的那一个。

几个月前，喻文州在知乎上看到过这样的问题，底下评论密密麻麻，他没打算围观，现在有些后悔了。

交往五年，类似的情况其实不少。倒也不是黄少天无理取闹到没法沟通，又或是他有心事都故意这样藏着掖着。

那毕竟是他喜爱的人，和那个人喜爱的东西。

黄少天狂热于某重金属乐队，一到夏天要切七八斤榴莲，做爱时指甲能把他的背掐出淤青来。

这大大小小的癖好普遍是喻文州不大喜欢的。

或许是狮子座与生俱来的好强与自信所致，黄少天对于自己所爱的事物基本一副「反对意见不予接受」的态度。

但是不接受是一回事，被人嫌了一定会非常非常不高兴。而且越熟的人越是这样。

黄少天有位亦兼损友的导师，魏琛。有回两人互黑时谈到了喜好的话题，魏琛怼了一句不太适宜的话，黄少天打趣着扯开，心上却起了个疙瘩，在意了好一段时间。

这人就是这样，看似大大咧咧，在小地方其实特别敏感。

所以无论怎样，喻文州都会尽量给予对方尊重。

他并不想打扰黄少天的兴致的。

但，是。

这次实在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怎么办呢。

他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

纠结不已时，他便随口问了问身边的同事。

坐他对面的张佳乐也是位同志，每次加班时他伴侣都会特地来接送。喻文州见过对方几次，印象中，是位豪爽而颇有浪漫情怀的男人。

张佳乐的爱情在他眼中算是非常完满了，只是没想到说起这个问题时，居然也大有话讲。

「……其实我对花一直没太大感觉，大孙老认为我和他一样喜欢，没事就送花给我，每次旅行也总要赏花。去年去夏威夷，我就想好好吹个海风，却被拉去当地的薰衣草牧场……你说，两个大男人在一片花海中风中凌乱，一点都不美啊！简直不要太诡异。」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一边戳着桌上那盆多肉——自然也是他男友送的。

「确实是，如果刚开始没说清楚，以后就比较难办了。」听到他们的对话内容，工作起来一向专注沉默的肖时钦竟也加入了讨论。

肖时钦和喻文州差不多年纪，却已身为人父。谈及此话题时，其略带无奈地表示他妻子作为所谓「腐女」，存有特别多什么神奇的「本子」「资源」，他偶尔帮着收拾不小心就会被吓到。对方最近还爱上了烹饪，煮出来的料理堪比核武器，父子俩差点没被毒死，还要先微笑吃下再跑去厕所漱口。

喻文州少有的见这两人吐槽过，意外之余，又不免为其烦恼感到好笑。

相较之下他似乎好很多了。

「没考虑过说出来么？」他问。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但喻文州又得到了另外的回答。

「最重要的还是她喜欢，开心就好吧。」说这话的时候，肖时钦面部表情甚是柔和。

「人与人之间相处吧，总要付出点代价。」转了转圆柱笔，张佳乐在废纸上画了几道线。「要么我忍，要么他改，权衡一下，毕竟不想看喜欢的人难受嘛，所以我的建议啊，还是委屈下自己。」

抬眼，喻文州看了看这位仅比自己大了两岁的前辈，觉悟比自己的境界竟是高得多。心下不免感慨，到底是比自己成熟一些的人。

他何尝又不是这样考虑呢？

尽管情况不同，也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方法，但在共鸣之中，他多少有些明白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试着去迁就吧。

正想着，肩膀却被拍了拍，王杰希:「你们家那位来找你。」

他还没从这个讯息中反应过来，黄少天已经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他眼前了。

「怎么就来了？」站起身来，喻文州走上前去。

他和黄少天的关系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因此便不太避讳。

「我说我想你就特地过来了你信吗？好啦骗你的，健身完路过就来看看，你们楼下那家章鱼小丸子好吃，我给你带了点。其实我顺便要蹭个厕所，你们厕所是不是换了？我刚才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黄少天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不过喻文州从不觉得吵。

指好线路，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喻文州想，现在再看黄少天这形象，似乎稍稍顺眼一些……了？嗯，好吧，可能是错觉，说不清。

但是回过头来，张佳乐和肖时钦的脸色却有些微妙。

「文州，不好意思。」张佳乐扶额。「我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不该乱教你的，这个实在是……」

「你得说，一定要说。」

+

喻文州本没打算让黄少天知道的。

张佳乐的反应确实使他更郁闷了些，但回到家后，他的第一选择却是去联系了叶修。

「嗯，我懂，少天现在这样确实令人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可以的话，这段时间还麻烦你们先不要拿这个和他开玩笑。你也明白，他其实比较敏——」

电话还讲一半，回个头黄少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双手抱臂，面无表情。

这场面惊悚过头了，好在喻文州是生来淡定的性格。

「这边出了点情况，先这样吧。」苦笑着挂断电话，喻文州调整心态，准备好迎接暴风雨。

到底是瞒不过。

「所以，你其实特别有意见咯？」黄少天眼神冷得像个冬天。他们刚认识那会关系并不太好，但也不曾这样。

不过这也是喻文州意料之内的。

既已摊牌，他也没有再掩饰下去的必要了。

「嗯，抱歉，我是觉得挺糟糕的。」

抬眼，黄少天沉了口气，冷声说道:「好。不过你没必要『照顾』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玻璃心。」

实际上真的就是这么敏感。

喻文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叹息道:「那，还是染回来吧。」

「如果我不要呢？」黄少天两手插兜，语气不友好到极致。「我说过，我不会随意改变的。」

「你会的。」喻文州垂下眼帘。

「抱歉，少天，我考虑了挺久，我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什么话不该是这样瞒着。」

「算了吧，」黄少天打断他。「没必要什么都说清楚。」

「有必要。」喻文州摇了摇头，「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也会尽量去改，这样我们都会更舒服一些。」

「你认真的？」黄少天很淡地看了他一眼，「那行，我讨厌你那件黑色大衣。」

「讲老实话我都不知道那什么年代的款式，我爸都看不上眼，你穿上直接老了十岁，太土了，真的。」

「……」

暴击。

真的是暴击。

喻文州闭上眼倒抽了一口气。

黄少天所嫌弃的那件衣服是他最喜欢的，没有之一。而这一席话，炸得他实在有些精神恍惚。

「文州，这样真的没什么意思。」黄少天咬咬牙，刚才那番话说重了，眼下看喻文州低落到不行的模样他也心疼，「有些事情全说出来，只会让彼此更难受，人总要将就的。」

喻文州不再说话，默默走开，房门摔出了一声巨响，半天没再有动静。

哎……明明自己也很敏感。

黄少天抓了抓头发嘀咕一声，情急之下伤了对方全然没有报复的快感，反倒更加心烦意乱。

其实心里还是不高兴的，可是眼下还是得先想想要怎么安慰那人。

但一瞬间，他又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卧槽，难道说……

心下一惊，黄少天追过去时喻文州已打开房门，手提着个袋子径直往屋外走。

「你干什么！文州！喻文州！！」

黄少天一面冲上前要夺那袋子一面又是拦住对方，手脚并用，竟是没有成功。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住手！！我叫你住手听见没！」

他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喻文州三两步走到垃圾桶前把袋子一丢，行云流水，动作果断。看得他傻了眼。

顷刻间，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想到那人抢在他前头，居然先笑了起来:「少天，我答应你了。」

「没有，文州，你不要这样。」拽住对方的胳膊，黄少天情绪有些激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生气什么话都讲，你傻了吗！谁让你扔了！而且……其实土是土，只要是你穿着，还是很好看的……」

「这句话你可以早一点说。」浅叹一口，喻文州的眼神在垃圾桶留恋了一瞬，下一秒却只是抬手抚起他的脸:「但是，我是认真的。除了将就外，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你说的没错，确实，有很多东西没必要说出口，有很多东西需要忍受，但如果实在不能接受，要求对方去改变，也没必要为此感到罪过。既然选择一起生活，选择长久的陪伴，必然要做好这样的觉悟。」

「少天，我是能为你改变的。」

抬起头来，黄少天对上了那人深邃的眸。

「所以，我能不能希望，少天也可以？」喻文州修长的手指拂过耳畔绕过他的发尾，抚过的地方发烫得有些厉害，「毕竟，这发型真的不适合你。还是原来更可爱一点。」

像松了警惕的猫咪垂下了耳朵，黄少天又变成了那个甜腻而柔软的模样，不甘地撇撇嘴:「好了……其实本来也多半是为了你才搞这个，还不是你一开始说不错我才越来越喜欢……」

「我的错。」喻文州低下头来在他嘴上qin了一下。「下次会更早交待的。」

似乎觉得不过瘾，黄少天咬住他的下chun又纠缠了一会。腻歪了老半天才把他推开。

「那我明天就染回来。」擦了擦湿湿的嘴角，黄少天喘息着说道。

喻文州摇摇头:「太频繁了不好，半个月后再去吧，其实仔细看还是能看的。」

「你说真的？」

「假的。」喻文州带着笑意承认，果不其然被对方给瞪了一眼。

「但是还是要忍忍。」任由黄少天赌气地拉扯自己的脸颊，喻文州面不改色，「乖，不管怎么样都好看是假的，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你是真的。」

噫，少来，酸死了。

黄少天翻了个白眼缩回手:「那你到时候陪我。」

「好。」喻文州捧起对方的脸再度qin了一口。「少天周末先陪我再买件外衣吧。」

黄少天勾住他的脖子很响地wen了回去:

「行。」

-end-

现在撤离还来得及，不约而同发病预警：

少天一言难尽的造型↓

喻文州：

感谢 @一只椰子 同志的友情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