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雪五月

+搞搞校园与初恋

傍晚的广播例行放起《平凡之路》的时候，整间教室已经走了大半个班的人，剩下的也基本打包了饭菜边吃边看手机，麻辣烫和肉片汤的味道混在一起，徒然给这个寒冷的冬日平添一丝暖意。

黄少天绕过桌椅走到前座，喻文州还在慢条斯理地算着提纲上的解析几何，他做得没自己快，可连草稿纸上的字迹都十分工整，真是神级般的操作。

“吃什么？”喻文州眼睛还盯着公式头也没抬，身旁的人拨弄着桌上的笔盒：“门口随便买份饭盒吧。”

行。从喻文州合上笔盖一起走下楼梯再到回学校，他们顺带还买了两杯甜豆花。夕阳斜照，操场上尽是奔跑与漫步的身影，青春的气息，与夹着书三三两两走过的人群一同构成校园里的一处寻常景致。

点歌环节正播着不知谁谁谁送给谁谁谁的情歌，甜出粉红泡泡的歌词，在这种大多老师都还没下班的场合显得太过明目张胆。没想到广播员插播介绍时竟是献给喻文州的，说是来自一位匿名人士的生日祝福。

喻文州淡然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后者故作不知情的模样，破绽百出，果然是他搞的鬼。

难怪今天硬要打包。喻文州收回眼神，理清逻辑后却懒得拆穿，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晚自习结束后他还会捧出个蛋糕来。

认识黄少天以前，喻文州并没有什么庆祝生日的习惯，之前也多是碰上寒假，和春节一起过了。现在高中开学早，反倒有机会享受这种待遇来，比如从零点起他就已经收到好几个女同学的生日快乐。

他们两个性格迥异的男生，在女生占比压倒性胜利的文科班绝对算得上是稀有物种，然而或许是优班同学都比较专注学习，比起搞暧昧传绯闻，他们和班里其他男性生物一样，和那些女生意外演变出一种纯粹而平衡的关系，实在不可思议。

事实上两人的异性缘一直都很好，入学以来收到的告白都能凑成合集，可从没有人见他们和哪个女生交往过，就好像从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悄然相恋一般。

在青涩的年纪里谈一场彻头彻尾的地下恋情，就像共同守着一个美好的秘密，充满新鲜刺激与甜蜜希冀。

何况彼此都还是第一次。黄少天捧着脸放空时不经意又对上了喻文州的眼，带着笑意，饱含深情，趁四下无人注意，居然隔空送了个飞吻过来。

妈的。黄少天低下头红了耳朵，忍不住骂几句脏话。天知道喻文州谈起恋爱来竟然是这种画风，他的脑筋还卡在对方回应他告白的时刻，如置梦境，耳边仍响着跨年夜的烟火。

好像一切走向都顺理成章并且自然而然，喻文州给他讲题的时候，还能面不改色地扣紧黄少天搭在自己腿上的手。都交往两年了，怎么每天都还像泡在蜜罐里一样，甜得发晕。黄少天想起之前弯下身帮喻文州翻找练习册时耳朵被偷袭了一把的经历，简直要受不了。

半期考结束后暂时有段可以放松的时间，但高三年的活动最多也就限于吃顿好四处走走。黄少天推掉打球的邀请，吃完饭后却拉着喻文州要去逛公园。

公园有什么好逛的。喻文州看着对方塞了条口香糖过来也不接，还明知故问地笑道:“给我这个干什么？”

“卧槽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黄少天脸热得都快能烧起来，恨不得拽住喻文州的衣领大喊“装，你他妈继续装！”

好在喻文州还算很识趣，威胁之下很配合地剥开包装纸嚼着口香糖，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橙色泡泡。

初吻是八月的盛夏。

有补课的那段期间，烈日炎炎，满汗淋漓，两人却还是粘得如胶似漆，共用一瓶水，一条毛巾，就连上个厕所都要同行。

喻文州交完作业回来发现瓶子里的柠檬茶又少一半，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不过对于黄少天执着于偷他水喝这一点，他始终有些理解不能。

“你懂什么，这叫间接接吻。”黄少天舔着冰棍大大咧咧。

其实他也只敢做到这份上，贪恋于这点微不足道的亲密接触，他一个气质阳光开朗大方的男神一个，有这样少女般的小心思，也是没救了。

都怪喻文州！

我不喜欢间接接吻。喻文州仰起头，眼里写满认真:“少天，我可以真的亲你吗？”

黄少天手里那根冰棍差点没掉在地上。

……喻文州怎么说得出这种话！不对，原来他的接受度这么高吗？！

不仅仅是性别的问题，黄少天向来秉持着谈个恋爱牵牵抱抱的纯情画风就好，何必要亲嘴接吻的原则。他以为喻文州也是这么想的，上回开玩笑吻了吻对方的手背时，他的反应明明也很冷淡。

和喜欢的人接吻，在此之前，他甚至没有任何这样的想法。

可现在，当喻文州征求他同意的时候，他望着对方的眼睛，心跳如鼓，却根本没有丝毫拒绝的念头。

然后他们就在学校那颗榕树下面亲了，是个牛奶冰棍味的吻。

只是简单的嘴唇相贴，稍纵即逝的触感，像雨滴落在草地，微风拂过树梢，却十足难忘。

原来嘴唇是这样柔软的存在。

回家的路上夜风习习，黄少天伸出手，忍不住又轻轻在唇上碰了碰。

好像这种事情总是很容易上瘾，渴望得到短暂满足后随之而来的是进一步地被拉长与放大，两个人都有些迷恋这样的感觉。从那以后黄少天就多了个心眼，开始喜欢各种观测地形，在不同的场合，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不过公园显然不是个好的选择，偌大的场地上歌舞升平，即便是无人的角落，也还能隐隐听到远处广场舞传来的动感音乐，实在有些毁气氛，可是黄少天才管不了那么多。

他往往是热情而又主动的一方。喻文州搂着对方的腰温和缠绵地回应着，忍不住想起黄少天曾有段特别喜欢壁咚的时光。

那时他被黄少天按在墙上强势地吻着，吻他的人明明动作还有些笨拙，感情却极为热烈。喻文州稍稍睁开眼，眼前人闭着眼专注而享受的模样，心软了一片，头发都被墙面上的灰蹭脏了，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频繁亲吻之下，两人的吻技明显都进步了不少。但黄少天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喻文州进步得比他快，像现在这样，喻文州扣着自己的后脑勺舌头伸进来刮过口腔和牙龈，再缠绵地卷上自己的，温热的鼻息，低柔而深情，如果不是被对方撑住身体，他站都要站不住了。

然而太过热烈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有那么一两次亲着亲着也不免有些擦枪走火。喻文州主动避开他，脸上难得出现那种故作镇定的尴尬神情，黄少天想起一次笑一次。

晚自习放学后的操场呈现出的是另外一种热闹景象，夜色正浓，埋在草地里的LED灯投射出莹绿的光芒，映在树丛上带点别样的浪漫。夜幕之下，人影扑朔迷离，面目难以辨清，很多人胆子也就大了一些。

但操场上也不全都是情侣，运动锻炼或者同行聊天的还是随处可见，黄少天和喻文州混在这些人里面并肩说着话，看着只像关系要好的哥们，一点也不起眼。

高三班主任调了次位置，这回他们隔得有点远，再加上形成了各自不同的学习模式，除了放学或是交流解题之余两人并不常腻在一起。所以像这种能够彻底放松下来谈天说地的时刻就格外难得，弥足珍贵。

或许是因为和苏沐橙关系不错，黄少天知道的八卦可真多。喻文州听着对方把话题从王杰希不出所料拿了生竞的国一转到段草周泽楷在隔壁理科班引起的情场纷争，心里暗暗叹为观止。

其实他也曾知道不少，可能因为较为冷静理智的性格，天生自带树洞气场，刚进校的那段时间有很多人来求他支招。问题是喻文州自己也没谈过恋爱，不过是见得多了，也能装模作样地给点中肯的建议。

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是同宿舍的杜明邀约再度被拒，他趴在栏杆上难过地问，怎么样才能让喜欢的人注意到自己，非常自卑的姿态，看着就让人心里难受。

但他不知道的是，彼时喻文州也是一样的，朝夕相处中意外地产生情愫，受限于表面关系而不得前进一步，每天都被这点隐秘的情绪饱受折磨。操场上一遍一遍地播着《天后》，他看着黄少天篮球场上活跃的身影，好像在发着光一样，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

进了学校，进了更好的班级，谁的主要任务不是好好读书。偶尔为情事烦恼，说到底也是缓解压力的一种表现，毕竟他们还都很年轻，朝气蓬勃，积极乐观，所以能够遇见很多美好的人和事。

人这一辈子终究漫长，风景与过客匆匆，能留下痕迹的不多，其实仅是遇见过就很好。但真正能得到，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态，说是天意也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从来都觉得自己很幸运。

过了十点半，操场上灯熄了不少，这下彻底陷入黑暗沉寂。黄少天不说话了，忽然牵住他的手，十指交扣，喻文州笑着又扣紧了一些，甜意漫到心尖上，根本不想松手。

这个氛围倒是很适合做一些不方便别人看见的事，但好像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这样的打算。气氛太好，只是这样牵着手心跳剧烈得就好像要爆出来似的。

喻文州还是转过身把对方揽在怀里，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就能感受到彼此胸腔里心脏的撞击。黄少天像只猫一样埋在他肩窝撒娇，可爱得一塌糊涂，每到这种时候他总是很容易产生冲动天真的想法，比如就想这样抱着一辈子也不要分开。

恋爱脑的说法是有道理的，人一旦陷在里面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事。细算来，喻文州为黄少天打破的原则与冲动的次数好像已经够多，过去对于一切总是很淡漠的自己是不会想到的。

那都是黄少天带给自己的，他实在很有感染力。可喻文州一点也不后悔这样的改变，好像世界都变得更加丰富多彩，明明风景都是一样的，但只要跟着喜欢的人一起，什么都是新的，是充满希望的。

高三最后一学期降临，整栋楼上下的标语气势咄咄逼人，高考倒计时的数字鲜红醒目。喻文州走进教室里，一眼就看见了黄少天，他刷累了抬手揉揉眼睛，也发现了自己，眼里悦动着光芒。

他是真的很兴奋，假期很短，但为了见上一面都要处心积虑，着实委屈坏了。

喻文州压住嘴角的笑意走回座位，顺路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窗外天气正好，微风柔和。

就像在漫长的黑夜里一同等待黎明，他们即将会面对一段艰难压抑但也刻骨铭心的短暂时光，一起去赢得他们一起计划过、憧憬过的未来。

喻文州在试卷上写下第一个答案。

他有一个想法，可以留到未来再慢慢讲。

-end-